GG热搜
糙汉和我(完)作者:流金岁月
匿名用户
2024-02-14
次访问
文案:三十出头的美女遇到一个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处男庄稼汉,一边花痴一边追求,最后心想事成,大欢喜结局。  作者注:短篇、完结、浪漫,女主单视角。一直很喜欢钢筋绕指柔的故事,这次试一试。  第一章  「天哪,以后再不能这样了!」我叽里咕噜抱怨着,将闹钟关闭,  闹钟上的数字仍然模模糊糊,现在是早上六点,我必须在一个半小时内到达办公室。通常情况下,我会在去办公室之前做瑜伽锻炼,可今天不行。我必须花更长的时间淋浴洗漱,希望能清空脑子里的眩晕和混乱。区域经理希望在一个新的房地产项目开盘之前召开一次会议,我必须呈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。  我拖着身子坐起来,一缕黑发掉到眼前。我仍然能闻到浓重的酒精和烟草味道。昨天有人抽烟了?我从来不抽烟,或者我吸了一口?一晚上都在喝酒泡吧,我的记忆还是一片混乱。锃亮冰凉的硬木地板没有降温效果,也不像往常那样光滑舒适。昨晚穿过的衣服和裤子皱皱巴巴躺在地板上,等着我去收拾。我故意绕过脏衣服,只能等到晚上回来再说,这会儿我得去上班。  我打开淋浴旋钮,等待花洒喷出的水慢慢变热。我扭头看看浴室镜子,惺忪的眼睛布满血丝。  「任莎啊,你是个笨蛋!」我自言自语骂了一句。  昨天不该泡吧的,上班期间我从来不做这种事。可我实在太高兴,不是每一天都能得到升职这样的好消息。区域经理昨天找我谈话,有意提拔我做门店店长。在大众眼里,我的职业更通俗的叫法是卖房子的中介。我赶上了好时候,毕业时正值房地产业蓬勃发展,我从一个中介实习生到房产经纪人,仅仅用了一年时间。之后再用三年做到高级房产经纪人。转眼五年过去,我的努力得到回报。我将拥有自己的门店和办公室,上面挂着一块烫金铭牌,刻着我的名字。  生活非常好,老天非常优待我。  我一会儿得给奶奶打个电话,昨天下班时我就迫不及待将好消息分享给她,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复。泡吧回家时已经是午夜,她仍然没有回复。我的父母在我十岁时去世,他们外出打工,因为工友的操作不当,双双殒命于一场施工事故。从那以后,一直是爷爷奶奶将我养大,爷爷去世后,奶奶成为我唯一的亲人。没有她的爱和支持,我根本不会有今天的成就。  我打起精神,计划这一天的工作任务和目标。为了自己,也为了抱答奶奶,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。我快速将头发上的洗发水冲洗干净,然而浓重的烟酒味必须冲洗两次才能彻底去除。之后,我还要吹干又厚又长的头发。这会花很多时间,但如果没有干净的头发,我根本无法开始新的一天。  洗完澡走出淋浴间,我的大脑已完全清醒。今天的会议,区域经理不会对我松懈要求,我必须全力以赴。我用毛巾擦干自己,然后擦掉镜子上的蒸汽。明亮的灯光照在带有银色斑点的深蓝色花岗岩瓷砖上,同样的款式延伸到浴室的墙面和洗漱台。  我喜欢这个浴室的装修风格,事实上,我喜欢整个公寓。当我不在办公室时,这是我的避风港。面积不大,但按这个城市的标准也算宽敞。更重要的,楼下就有地铁站,离我工作的地方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。这不是我的房子,但却是我吃饭睡觉、放松解压的天堂。当年我升上高级房产经纪人,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和其他打工族合租的公寓。我的整个生活都围绕着工作,独立租住一套公寓,也算是犒劳自己的礼物和奖赏。  我的收入其实可以贷款在近郊买房,但我一直下不了决心。最直接的原因是通勤时间翻倍,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,更不用说对于将来的不确定性。  内心深处,我知道自己在房地产这一行无论多成功,都不会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。光这一点就让我对买房的主意退避三舍,现在只是趁着行情比较好,拼命努力多多积累。记得租房时,当房东告诉旁边有一个市重点幼儿园,我差点儿笑出声。我没有时间谈恋爱找老公,更不用说养孩子了。  我也动过念头,尤其被工作搅扰得筋疲力尽、或者某位难缠的顾客让我满腹委屈时,我会想找个人嫁了会不会好一些。更不用说,身体里的生物钟也在时不时提醒我该做这个年龄女人都在做的事儿。想想真不公平,如果你是男人,三十二岁被称为黄金单身汉,可女人就是大龄剩女,这也太不公平了!  我摇摇头,走出淋浴间,不喜欢脑袋瓜绕到这个念头,再想下去,准没好结果。  我擦干身体、包住头发离开卫生间,又花了半个小时吹干头发,然后编成辫子在脑后打了一个牢固的结,再用发夹固定。我打开衣橱,从挂杆上拿出一套深蓝色套装,配上清爽的白衬衫和黑色高跟鞋,又在耳垂上挂上闪亮的珍珠,手腕上系好天星女表。对着镜子画上不浓不淡的工作妆,使整个人的外貌形象更加精致完美。  每天上班,我的衣装和容妆都会有稍许变化。谈不上紧追时尚潮流,大部分都是网上买的促销品,和奢侈名牌更是边儿都不沾。然而,我对自己非常满意。做房地产这行,给人留下谨慎保守的形象非常重要。  我挎着包走出公寓大门,时间还不到早上七点。然而,马路上已经车水马龙。每个人都脚步匆匆。我也加入其中,朝着街口的地铁站奔去。我在最后一秒钟挤进地铁车厢,站稳一个位置后,我拿出手机看了遍这次会议的备忘录,记下重要的信息,又在脑子里想了想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及解决方案。  会议定于上午七点二十三分,我的老板有个奇怪的习惯,安排会议的时间总是有零有整。他说这样人们迟到的可能性较小,我对此不置可否。我从不迟到,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。即使玩了一个通宵,我也不会因此耽误工作。  我从地铁站走出来,又刷了遍手机的消息,奶奶还是没有给我回音。我皱起眉头,从昨天早上她就没有再回我手机消息。这很不平常,要知道奶奶现在一大乐趣,就是在闲暇时捧着手机刷短视频。如果我给她发消息,奶奶断不会错过,更不会没有回音。这时,手机铃声忽然响起,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。  这个电话不是打给我的工作号码,表示肯定不是某位潜在顾客。我接通电话,祈祷不要和某个推销广告的小哥小妹打交道。我也是搞销售的,很容易惺惺相惜,但不是今天早上。  「是莎莎么?任莎?」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里传来,一点儿不像推销员过分热情洋溢的问候语气。  「是我,」我答道,现在推销员换风格了么?内心深处又觉得不像,这声音确实有几分熟悉。  「莎莎,是我,任北岳。」那个男人自我介绍道:「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,很久以前你还住在旬村时,你叫过我任叔。我现在还住在旬村,和你奶奶离得很近。」  我皱起眉头,我当然记得村里有这么一个人,尤其是奶奶两年前将我们家的责任田全部出租给他。奶奶年龄大了,照顾不过来地里的事儿。她不舍得卖掉,能出租是最好的,而且任叔种地确实很在行,可以说旬村的农业现代化种植和他密不可分。不过,任叔名声不太好,奶奶警告我离他远一点儿。  奶奶一辈子都在警告我远离所有有暴力倾向的男人。  「是啊?任北岳,任叔啊,我当然记得你,我家的地就是您在帮忙种呢!」我小心说道,心里纳闷他究竟有什么事儿找我。  「莎莎,抱歉,我有一个坏消息,关于你奶奶……」  我在店门口一下子定住身形,直到身后有同事小声提醒,我才赶紧让到一边,方便同事开锁进大门。  「她怎么了?」我心跳加快,急促地说道:「我奶奶出了什么事儿?我要和她说话。」奶奶不可能有事儿,我昨天才和她通过电话,或者是前天?糟糕,事情接二连三,我竟然忘了时间。也许是上个星期日,无论多忙,奶奶和我每个星期周末都会视频。  「对不起,莎莎,这也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。」任北岳说道:「咱们村的吴婶昨天下午去找你奶奶时,发现她在床上昏迷了,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。」  「我的天啊!」我忍不住惊呼,怪不得我一直没收到奶奶的信息,原来她真出了事儿。我昨晚竟然还在酒吧喝了一晚上酒,我恨死自己了!  「她现在已经在医院,情况非常不好,应该很快会有人给你打电话。」任北岳叹了一口气说:「我告诉他们我会先和你联系,我想你可能已经忘了,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,也知道你和你奶奶非常亲,我想先预先告诉你一声。」  任叔的好心让我感动,原本发热的眼眶再也忍不住,一颗颗眼泪掉了出来。我想说谢谢,但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  「你赶紧回来一趟吧!」任北岳说道。  第二章  「这一天够累了吧,」吴婶拍拍我的手。  今天从清晨一直忙到太阳下山,我确实很累,但仍然摇摇头对她笑了笑。离开旬村十多年,我对家乡已经非常陌生。如何办奶奶的白事我毫无头绪,幸亏有村干部和左邻右舍帮忙张罗。他们曾提议代劳,但被我婉言谢绝。这么多年我为奶奶做得太少了,连去世时我都没有来得及守在床边,她的身后事我一定要亲力亲为。  一整天我都在接受村里人的哀悼,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,但听名字会有些许印象。他们聚在院子里抽烟喝酒吃着宴席,有些诙谐也有些难过。每个人都会和我说些和奶奶的过往经历。他们非常热情友好,即使在这样糟糕的一天,却还能面带笑容。我心里有一部分很抵触,但还有一部分又觉得温暖可亲。  印象最深的是村支书老黄头,他走进院子时,我立刻认出他。父母去世后,是老黄头帮我办的收养手续,使奶奶成为我的监护人。老黄头又矮又胖,但他还像十多年一样热心,唯一改变的是浓密的黑发现如今已经泛着银色。  「你奶奶讨厌旬村,说起这里时,总是嫌这儿烦那儿。农村人脏兮兮不爱干净,农村人念书少目光短浅,农村人粗鲁蛮横,不可理喻。」村支书学着奶奶的口气抱怨,然后又笑眯眯说道:「我说您这么讨厌旬村,怎么呆了一辈子不离开,总该有那么一处好吧!你奶奶叹口气就说了一句话。」  村支书停顿一下,喝了口白酒,酝酿气氛。效果非常好,我们都眼巴巴等着他把话说完,老黄头学着奶奶的口吻,继续道:「我老头啊!」  大家都笑了,我也笑了,然后眼泪掉了下来。  奶奶生在城市,长在城市,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从没有踏足过农村。直到工作后参加支教,奶奶认识了爷爷。中间的过程不得而知,总之奶奶留了下来,和爷爷结婚生子,从此再也没有分开。她喜欢和我聊天,絮絮叨叨过去的经历,口中的故事有苦有乐,几乎都是和爷爷有关。我一直在回想她生命最后的时光,揣摩她躺在床上时心里所想。按奶奶的性子,她一定非常高兴就要见到爷爷了吧。  流水宴直到晚上才消停下来,屋里聚集着最后一批客人。  我一直害怕宣读遗嘱,就像害怕葬礼一样,似乎都带着某种终结的气息,但也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。屋子里坐着老黄头、任叔还有几个爷爷的亲戚。让我意外的是,甚至有一个法院的工作人员从城里赶过来。他三十来岁,姓赵,是一位书记员。  据老赵说,有一次市里的法院下放一批年轻法官来村里普法,他是领队之一。奶奶拉着他将财产归属问了个清清楚楚,还让法官帮忙立下遗嘱,做好公证,确保一切万无一失。任叔也曾经私下告诉我,奶奶怕我一个女人受欺负,早早安排这些人为我壮声势。  「我们开始吧,好吗?」老赵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,然后将他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上。  「任莎,你奶奶将她的全部财产遗赠给你,」他轻快地说道,首先将一张宅基地图纸摆在我面前。  老赵的手指在宅基地的边界移动,我的眼睛追随他的手指,惊讶地问道:「这都是奶奶的?」  奶奶就我一个亲人,她将一切留给我,我并不奇怪。然而看着眼前的图纸,我还是稍稍震惊。从地形图看,这个院子比我以为的要大一倍。  老黄头立刻给了解释,早年政策不严时,奶奶将隔壁的院子买下来,说是等爸妈老得打不了工时分出去住。后来爸妈出了事儿,政策又规定旬村村民一户只能拥有一处宅基地,奶奶索性将两家相邻的院墙拆除,合并成一个院子。这一下,宅基地面积占了几乎两百平方米,远远超过政策规定的上限。好在这个院子不占耕地,而且中间有个几乎一米高差的土坡,就算村里要回去也只会变成杂草丛生的荒地。都是乡里乡亲,村领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。  因为奶奶想多分些责任田,所以我的户口一直在旬村没有迁出去。现在省了很多手续,我只用签个字,这么大的院子就成我一个人的了。当然,土地仍然是村里的,好在农村有福利。我可以不花钱得到地皮的使用权,还能长期占有。而且,土地上的房子、树木、菜园等等实打实是我的财产。我可以将这些卖出,村里会非常愿意出一笔钱得到这块地和宅子。  奶奶的责任田仍然在承包期内,所以我还有七八亩的耕地。原本没有这么大,只不过旬村想种地的村民一年比一年少,很多人都选择到城里或镇子落户,得到一笔政府补偿自愿退出农村土地。这些土地被村子收回,再分配到愿意种地的人家。爷爷和奶奶一辈子都在农村,从未离开,年龄越大分到的土地反而越多。后来,他们把地承包给任叔,什么都不操心,只收租金。虽然每年也就千把块钱,但交够电费、气费和话费这些最基本的生活账单绰绰有余。  爷爷奶奶一辈子节省,粮食、蔬菜全是自己种自己吃,只有需要水果或肉之类的食品,她才会去镇子购买。如今,奶奶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后院坡地的温室大棚。  这个温室大棚还是拜爷爷所赐,据奶奶说,爷爷对土地有种近乎疯狂的痴迷,除了自家的责任田,还早早将屋后的荒地平整出来,种蔬菜和水果。这块地因为地势比较高,春秋雨水多时,还会有一条溪流路过,所以五年前旬村改为规模化种植时没有被整合起来。  三年前一个大学的教授带着他的研究生到旬村建设'科技小院',想找几块地种草莓。任凭教授讲得如何天花乱坠,村民一听要自己投钱,而且还是实验种植,种不顺利损失自己担,都不愿意接这活儿,只有奶奶爽快答应下来。教授大喜,不仅将屋后开荒的田地扩大到三亩,而且还在上面搭了温室大棚。  奶奶种草莓发了一笔财,之后因为种的人多了,赚钱越来越难。听了农学院教授的意见,她决定改种天麻。这种药非常名贵,但也超级难种,即使价钱高种的人也不是很多。村支书说起来精神头十足,我心里却暗暗打鼓,如今奶奶不在了,我该怎么办呢?  「你奶奶还专门嘱咐了两件事。一是她的骨灰安置,她不要墓地、不要立碑,而是希望能将骨灰埋在松林山的山顶,和她老头儿在一起。」  「当然,」我一口应承下来,奶奶希望和爷爷长相厮守,这是最自然而然的事儿。无论爷爷奶奶是否出于为家里省钱的目的,但对于他们俩来说,无疑带着一点前卫的浪漫。  「此外,」老赵继续说道:「院子里的这处砖瓦房需要永久保留,仅供黄铁铭居住使用。」  老赵拿着笔点在院子另一端的一处房子,看位置应该是原来院子留下的一个砖瓦房。  老黄头在旁边又添了一句:「就是铁蛋,黄铁铭是他的全名。那处砖瓦房本来就是他家的,只不过他家出了事儿后,村子把房子收回,让你爷爷奶奶买了回来。」  「铁蛋?」我皱着眉头问道:「这是什么意思?」  老赵耸耸肩,说道:「你奶奶亲自写的,告诉我加入到遗嘱里,而且要求我进行公证,」  说着,老赵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张纸,我立刻认出奶奶的笔迹。很漂亮,而且清晰可辨:黄铁铭可以永远住在现在居住的砖瓦房里。  铁蛋我并不陌生,奶奶经常向我提起他。沉默寡言,木讷安静,但却是庄稼地的一把好手。农活重的时候,他总是会来帮忙,是个非常热心的人。我奇怪的是,奶奶显然非常感激铁蛋,既然想要给他一个栖身之处,何不干脆把那处房子留给他。要知道铁蛋现在早已成人,将院子赠与他,是自然而然的事儿。  奶奶将她的后事安排地井井有条,严丝合缝,如果村里真有哪个远房亲戚想要和我争财产,也肯定是徒劳一场。铁蛋一直在帮奶奶,去世后会想到他很自然。何止是一个大活人,奶奶如果养猫养狗,可能也会把它放进遗产中。突然间,这篇遗嘱不再让我感到如此沮丧,奶奶古怪固执的性格跃然纸上。  我点头答应:「院子已经够大了,我也用不了这么多的地方。」  第三章  我一直对自己充沛的体力充满信心,多亏小时候奶奶放养,我每天都在院子、土堆、田沟里撒欢玩耍,到处跑跑跳跳,吃得好、睡得香,自然而然体质就上来了。饶是如此,扛着背包一步步爬山,也是个气喘吁吁、腿脚酸麻的体力活。  今天是安葬奶奶的日子,我起了个大早上山,打算完成奶奶的遗愿。松林山就在村子旁边,不是很高,但也有峻崖峭壁。满山郁郁葱葱的松柏,树繁叶茂挡住了天,抬头只能看见深深浅浅的绿色重叠在一起。沿山路蜿蜒而上,进入密林深处,树叶和草地被踩得咯吱咯吱响,时不时还能看见缓缓流淌的小溪从高向低流到某个石缝中,再从石头的另一边流出来。  大概两三个小时,我终于爬到山顶。眼前景色豁然开朗,重重叠叠连绵不断的山峰之间,是一片雾蒙蒙的湖水,蓝得像透明的水晶,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。  眼前的景色几乎完美得令人窒息,我朝悬崖边走了几步。不远处有几根倒下的树木,看起来就像是故意放在那里,专门让上山的人有一个安静的地方眺望远山湖水。我感激地坐下来,肘部放在膝盖,手掌托着下巴。寂静像柔软的毯子包围着我,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甜甜的空气,然后又吐出来,沉浸在一片纯粹的安详宁静中。  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。  上山之前,我和区域经理通了电话,告诉他我必须延长假期。自从知道奶奶去世,他并非不通情理,给了我三天假期处理后事。可我知道他的耐心也到此为止,如果我错过即将开盘的房地产项目,十之八九会失去这次升店长的机会。可我不能抛开奶奶留给我的一切扭头离开,最后,经理和我的电话在不欢而散中结束。  我会失去这个工作,有那么片刻我很怀疑自己的决定。努力打拼那么多年,就这么轻易放弃么?实际上,爬山这一路上我都在问这个问题。都说亲人在时,人生尚有来处;亲人去时,人生没有归途。奶奶像是海边矗立在高塔上的明灯,忽然熄灭了,我的航行顿时没了方向。我告诉自己打道回府还不算太晚,奶奶已经仙去,我可以委托村书记帮忙善后,只要给钱,有的是村民出手帮忙,效果不会比我差。然后我会生气,生气自己怎么能够有这样的念头。又很难过,难过奶奶走了,再也回不来了。  此时此刻,心中那点儿郁闷就像我头顶上的一层薄雾渐渐蒸发,我能想象它消失在头顶蔚蓝的天空中。不论是谁,身处如此美丽祥和的景色,都会豁然开朗、通畅喜悦。奶奶希望我留在这个地方,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的身边,告诉我我属于这里。  我喝了些水,吃了一条巧克力棒,休息足够后从口袋里小心拿出一张照片,奶奶最后一次上山看爷爷时照下的照片。从照片看,爷爷被埋在一处非常特别的地方。我小时候和奶奶来过好多次,原本以为凭借记忆和这张照片,掩埋的地方将会非常好认。没想到这里如此特别,竟然到处都像照片里的模样。  「你不用找了,我知道在哪儿!」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。  「啊啊!」我吓得跳到空中,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。 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,瞪着站在我面前的男人。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块头最大的男人,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和蓝色帆布裤,不是很搭配,但我估计照他的身材,能有合适的尺寸穿都不错了。这个男人太魁梧,像座山峰一样耸立在我的面前。不仅如此,他的肩膀宽阔,胸膛厚实,周围阳光都吸附在他身上,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,无法直视。  「你不用找了,我知道在哪儿!」他又重复了一遍。  「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」我呜咽着。  「你……?」他扬起又黑又粗的眉毛,和半张脸上的浓密的胡须倒是很相配。  「我……」我想说话,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。  他依然默默地看着我。虽然很不舒服,但我还是锁定他的目光。  「任莎,」我脱口而出:「我叫任莎!」  「我知道,」他歪着头,继续看着我。漆黑的眼眸深处,有什么东西在闪烁。我注意到他的睫毛乌黑浓密,这应该不是坏事,毕竟没有坏人有这么漂亮的眼睛。  「那么,你是谁?」  「铁蛋,」他回答道。  我发出轻微的窒息声,张大嘴叫起来:「你是铁蛋?」  我的天啊!铁蛋怎么长成这副模样,我不记得上次见他什么时候,但一定是平淡无奇、毫无特点的,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吃惊。他再次歪着头看着我,我感觉自己像只虫子被钉住,更糟糕的是我的脑袋在旋转。亲爱的奶奶给我留下一个二百平米的院子,她期待我与这个男人共享?  「我知道你爷爷埋在哪里,顺着流水,绕过西边的石坡,再走三四百米就到了。」铁蛋抗起手里的铁锹和铁铲,示意我跟着他。  「你怎么会知道?」我追上他的脚步,问道。  「我帮三奶奶铲的地方,埋下任三爷。」  「哦,难怪。谢谢你!」旬村村民大部分姓任或者姓黄,追溯起来每家都沾亲带故。爷爷在他那辈儿排行老三,小辈儿都叫爷爷任三爷,叫奶奶三奶奶。  铁蛋确实知道在哪里,我跟着他没走一会儿就停下来。当我拿着照片进行比对时,高兴地说:「哇,你果然找到了!」  我卸下背包,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树洞挖掘器。上山之前我在网上一阵好找,那么高的山根本不可能开个挖掘机上去,那么只能手动。我必须学会如何挖土刨坑后才能做好埋葬奶奶骨灰的事儿。搜索之后,我发现比自己以为的要简单很多。买个树洞挖掘器,操作简单,而且价格便宜,一百块钱不到就能轻轻松松搞定。  我先拿出像把枪的家用电钻,这个负责挖土的动力,我已经确保上山之前充足电。再将一片带有圆形锯齿片的钻头接到不锈钢铁杆上,这个负责开洞。看视频解说,这种螺旋形状的钻头可以不断挖向深处,而且泥土会被旋转动力带出坑外。免去了铲土的步骤,省时省力。按照广告上的介绍,我应该十分钟不到就能做完。  组装好后,我拿起电钻,发动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。当钻头垂直对准土地一瞬间,泥土松动,像沸腾的水泡翻滚涌起,没有一分钟一个圆圆的土坑就成型了。我正暗暗高兴之际,忽然钻片的声音变得尖锐,像是碰到一块非常坚硬的东西。我还没来及提起来,尖锐的刺耳噪音又变成啪啦啪啦声。我赶紧关掉开关,拿起来一看,圆形的锯齿片被磕掉了半扇,坑底不仅显露出石头的一角,而且还有一部分巨大的老树根。  「你这东西种个树苗,花草或者埋个木桩可能好使,松林山是到处是树林,碗一样的树根盘根错节,稍微往深挖一些,就不是一个钻片能做的了。」铁蛋忽然发声。  原本以为铁蛋给我引路之后就自己离开了,没想到铁蛋竟然没有走,而且全程观察。  我沮丧地问道:「你干嘛不早说?」  他没有再说话,拿起铁铲走近我。架势有些吓人,我不由朝旁边退了退。铁蛋又仔细看了我挖好的坑,然后挥起铁铲将坑中的土清理出去。  我再迟钝,这会儿也看出铁蛋打算帮我一起掩埋奶奶的骨灰。村里人说铁蛋是个怪物,人们都很怕他,觉得他充满危险。不过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,惹恼这么大块头的人,打起架肯定会吃亏。我回旬村后,这是我第一次面对面见到铁蛋。我并不担心安全,虽然这个男人动动手腕,我就能飞到空中再重重摔下来。然而,奶奶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暴力,远离这样的人是我一路成长的座右铭。现如今,把院子分出来一块儿给他居住,说明奶奶信任他,而我信任奶奶,所以我也信任铁蛋。  日头已经升高,山里还很凉快,但依然能感觉到温度升高了好几度。我把马尾辫上散落的发丝往脑后固定,着迷地看着他一铲一铲将坑里的土挖出来。这个令人不安的大块头男人认真做着眼前的活儿,泥土、树根、石块儿,像是有了生命一样,在他的操作下乖乖听话,真是一种享受。  很显然铁蛋不是碰巧出现在这里,而是一直跟着我,打算和我一起埋葬奶奶。我原本还纳闷,甚至有些生气,奶奶在世时一直在照顾铁蛋,而且立遗嘱时还专门提到他,但他却从未露过面。白事那天,他甚至没有来烧根香,敬杯酒。现在看来,他并非我以为的那么冷漠无情。铁蛋和村里其他人确实不一样,短短几分钟的相处,我已经看出铁蛋不爱说话、不善交流,不喜欢人多喧闹的地方,也许他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,所以只是闷头做事。  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前臂吸引,结实的肌肉和钢丝一样的静脉上,布满一层黑色的毛发。他一次又一次将泥土甩出坑外,几乎和我小腿一样粗的二头肌在动作时聚在一起,滚动伸展。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,浑身上下散发纯粹的力量,阳刚之气达到一个全新的水平。如果铁蛋真像村里人说的那么离群索居,孤僻安静,是否表示还没人触摸过这一身的肌肉,没人见过裤子里面藏着的家伙。  在我还没来及压抑之前,胸口积累的呻吟就从嗓子里滑出来。我尴尬地赶紧低头,迅速弯腰拿起脚边的背包,从里面取出一瓶水。铁蛋也停下手里的动作,朝我看过来。我不知道铁蛋有没有听到,即使听到了他也什么都没说。还没等我将水瓶递给他,他又换了个铁镐,朝坑里砸下去。  铁蛋小时候非常悲惨,父亲脾气暴躁,动不动就对母子俩饱以老拳。铁蛋总是尽他所能保护妈妈,但还是阻止不了悲剧发生。妈妈没了性命,铁蛋愤怒中杀死了他的父亲。奶奶总说铁蛋的爸爸是罪有应得,那个老头是个残暴的混蛋,早该有人在他儿子动手之前将这个男人大卸八块。奶奶对铁蛋充满同情,经常收留他在家里吃饭过夜。后来铁蛋从教管所放出来,又把他接回来住在一起。  村里人对他却一直抱有戒心,无论社会发展有多快,村民的生活水平有多大改善,农村就是农村,闭塞而保守。任何与他们不同的人,都会吓到他们。他们不喜欢铁蛋沉默无语,不喜欢铁蛋独来独往。我估计围绕在铁蛋身上的黑暗过去和流言蜚语着实吓人,再加上他的体型和力量令人生畏,尽管也会有人出于好奇多看他几眼,但仍然保持着距离,不会想到接近他。  铁蛋没在庄稼地里忙农活时,又在干什么呢?当然,我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,他在帮一个没有土地常识的女人挖土埋葬亲爱的奶奶,可是其他时候呢?  铁蛋是个谜,自从奶奶去世,我搬回村子这几天,从来没有见过他。我知道他住在院子的另一边,但没有多少机会接近他,也没有更多了解他。尽管铁蛋这会儿会时不时看向我,而且眼神热烈,但也明显散发出一种'请勿靠近'的气息,这种气息在五十米以外就可以感觉。  「莎莎?」  我惊讶地眨眨眼,低沉的声音听起来谨慎、坚韧,惹得我心跳加快,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,就像一阵冷风吹过全身。我脸上挂着微笑,强迫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方。  「哦,铁蛋,你要不要休息一下?」我客气地问道。  「已经够深了,任三爷就在旁边,都好好的,你看可以么?」铁蛋低下下巴,头发因汗水而变得更黑,向前垂落在额头上。  我眯起眼睛迎着阳光,靠近几步,墓坑平平整整、端端正正,铁蛋知道他在做什么。我感激地说道:「非常谢谢你,喝点儿水吧!」  我有点儿局促不安。该死,怪不得铁蛋不招人待见,这个男人太凛冽,好像在无声地告诉你,他不在乎你是否相信所有关于他的故事,更不在乎你的看法。我无从判断真假,也怀疑这是否是他为了保护自己,多年养成的习惯。但他的眼神,确实令人非常不舒服。  我后退一步,「好吧,我听你的,你比我更有经验。」  我小心从背包里拿出木盒,当我捧在怀里时,我的情绪才开始融入沉甸甸的环境中,这一刻有点儿诙谐有点儿难过。奶奶生前挺胖,但身体一直很好,走路飞快。小时候走在她身边时,总是要牵住她的手才能跟得上脚步。后来渐渐大,我还是没有习惯奶奶的走路速度,不止一次扯着她的胳膊让她慢点儿走。每次奶奶都很高兴,我也发现这样可以带给她满足感,如此轻而易举。  如今,抱着骨灰盒的我好像还在做类似的事儿。一步一步缓慢向前,可还是觉得走得太快。这是最后一次我跟奶奶说慢点儿再慢点儿了吧!奶奶希望在这里安葬,可是我却那么舍不得。铁蛋默默等着我,直到我来到跟前,才举起手接过盒子,小心放到坑底,再用厚厚的油毡一层层结结实实包好。他双臂撑着坑壁,借着凹凸起伏两三下从坑中跳出来。  铁蛋还是没说话,退到一边给我时间和奶奶说再见。我捧起一把土撒下去后,他才跟着我用铁锹将土一点点填埋回去,很快地面就平整了。铁蛋还将原本被破坏的花草重新修复,盖在上面,远看近看都和周围没有丝毫区别。我拿出香炉,点了三根香插进去,跪在原地想再陪一会儿奶奶。没想到铁蛋随着我,也点香跪拜。  直到香燃尽,我们才站起身。  趁着铁蛋收拾工具,我清清嗓子,客气地说道:「铁蛋,谢谢你今天帮我完成奶奶的遗愿。没有你,我真不知道会有多狼狈。占用你这么长时间,这么大力气,你看我该给你多少钱呢?」  铁蛋的眼睛微微一闪,眼角的皮肤皱起来。不是因为微笑,不,我没见过他笑的样子,他看上去很紧张,布满颈背的下巴绷得紧紧的,喉结在粗壮的脖颈前上下滑动。很快,他的表情平静下来,又变成毫无情绪的冷淡模样。  我垂下目光,注意到铁蛋有力的拳头在身体两侧握紧又松开。我明白付钱给他的主意让他很不舒服,我有些愧疚,虽然没有说出来,但知道铁蛋真心希望能帮奶奶做些事情。我一定没给他留下好印象,即使他会用火热的眼光看我,但他从未表现出任何想要更多的迹象。我猜他这辈子已经受够了,像个怪物一样走哪儿都被人盯着,在他背后窃窃私语、猜测、评判。  「呃,时间不早了……」我跌跌撞撞后退一步,就像我有两只左脚似得。  铁蛋指着坏掉的挖坑神器,说道:「挺沉的,我帮你拿吧!」  我没有推辞,上山容易下山难,这点儿常识我还是有的,轻装上阵比负重前行要容易很多。我再次谢谢他,请他晚上来家里吃饭。这是最稀疏平常的事儿,但铁蛋只是扛着所有工具,转身朝回走。他走得非常快,没一会儿就不见身影。我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步向前,不知何故,我能感觉到铁蛋强烈的目光一路追随着我。  自然而然,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,有可能性么?  从目前的情形看,铁蛋更像是奶奶收养的一个孩子,就像她当年收养我一样。换句话说,铁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兄长,而不是战利品。所谓战利品,是说解决生理需要的那类奖赏。另外,我现在需要的是长期稳定的关系,三十多岁啦,这个年龄和男人上床,都是冲着结婚生孩子。  天啊,铁蛋这样的男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?我心念一动,也许……住在我家院子这件事儿可以影响他……我吸了一口气,为自己的大胆念头惊吓不已。我真的在考虑利用房东身份让这个男人与我发生性关系吗?我怎么了,竟然堕落邪恶到这个地步!我一定是因为刚失去奶奶思绪混乱,所以大脑不能正常运作。  有趣的是,混乱的大脑还能做其他事情。  譬如回家后洗澡的时候,尤其关注体毛。这在洗浴间可不是容易的事儿,我不得不把一只脚抬到淋浴墙上踩实,然后屁股顶在洗脸盆上,才能仔细干净地剃毛。其中涉及的灵活性令人惊讶,更不用说体现出的决心了。  为什么?  因为我想!我是一个独立的现代女性,如果我愿意的话,可以和任何健康且单身的男人发生性行为,不必有丝毫负疚感。  我套上一条干净的运动裤和一件柔软的衬衣,开始在厨房里忙碌。这一切都可能是浪费时间,我甚至不知道铁蛋会不会来。我仔细回想在山上的情形,非常确定铁蛋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,但是他也没说不来。我一边做饭一边琢磨,没想到抬眼就从窗户看到铁蛋从远处走过来。他没有到门口敲门,而是站在窗户外面,等着我发现他。  「正是时候,」我微笑着跟他招招手,让他进屋。  铁蛋非常拘谨,我必须说点儿什么才能让他放松。「铁蛋,奶奶经常和我提起你,说你给她帮了很多忙。现在奶奶不在了,我十有八九还是得靠你。你放心,奶奶已经嘱咐我,你在这里想住多久都没问题,我不会赶你走的。」  桌子太小,铁蛋坐在我对面时,我们的膝盖碰在一起。我没有挪开,他也没有。铁蛋把一筷子食物举到嘴边,咀嚼、吞咽、舔嘴,喉结上下滑动,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。我看着他的嘴唇分开,如果没有那些胡子,他的嘴唇会更清楚些。我的天,我什么时候这么开放?单身太久么?还是办公室里呆得太久?真是……太不要脸了!  第四章  「嗨,莎莎,莎莎……」黄义强开着他的小电驴在我身后不停喊道。  我假装没有听见,继续朝家门口走。黄义强加快速度,车子横在我的院门口,阻止我进入。他甩了甩头发,自以为很酷地说道:「莎莎,我给你打电话不接,发信息不回,究竟是怎么回事儿?」 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,眼神也有些涣散,我嫌弃地问道:「你喝了多少酒?现在中午还没到。」  黄义强耸耸肩,笑着说:「几杯而已,都是啤酒,喝不醉的!」  他自以为很迷人,其实浑身酒气,看起来像个又臭又笨的白痴。  我从中学起就认识黄义强,那时他是个自大又冲动的混蛋。回来没多久,他就约我吃饭。我决定给他一个机会,毕竟对他的刻板印象都还是小时候,十几年过去了,也许他已经成熟。坦率说,黄义强长得不错,而且牙齿整齐,两个人年龄也相当。我以为可以试一试,更何况,我已经空窗一年,也确实需要照顾生理需求。  然而,和黄义强吃饭的主意简直是灾难,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。这个男人依然自私自利,而且充满大男子主义的优越感。我不会再和这个人吃第二顿饭,不会和他发生任何事情,不是现在,也不是永远。  我绕过黄义强,准备推院门进去。没想到他忽然从车子上跳下来。我还没走两步,他就抓住我的胳膊,把我拽回来,按在院门上。  「你要去哪儿?」黄义强压在我身上,呼吸中的酒气侵入我的鼻孔,让我一阵反胃。「莎莎,你该有所表示了,我带你出去下馆子,给你买礼物,现在轮到你了!」 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,不可置信道:「你他妈的疯了,黄义强。」我试图挣脱,但他动都不动。我不相信他敢在我的院门口做出强迫的事情,但他刚刚喝了酒,谁知道会发生什么。我咬着牙说:「放开我,离开这里。」  黄义强的胯部贴到我身上,坚硬的肉棒磨蹭着我的腿,咕哝着咬住我的耳垂,一只手放到我的胸脯上,抱怨道:「你假装什么清高,年龄这么大还挑三拣四?……搞什么一一」  黄义强前一刻还在我身上,没等我尖叫反抗,后一刻就飞离出去。铁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儿冒出来,一手攒住黄义强的后脖领子,把他像袋土豆一样拖到电驴上。黄义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,不断挥舞双臂大声咒骂,直到他被猛得扔出去,身子趴在车子上。车子和人剧烈的摇晃几下,险些连人带车翻到地上。  黄义强直起身体刚要破口大骂,看到铁蛋端端站在他面前时立刻闭了嘴,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吃了断肠散之类的剧毒。他转身跨上车子,车子启动飞窜出去,只在身后留下一团尘土。铁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,肌肉收缩,下巴紧绷,鼻孔因愤怒一吸一张。  「铁蛋?」我向他迈出一步,他却猛地向后退,脸上满是震惊,然后冲向院子。没一会儿也消失在视野中。  现在有两个选择:一个是回屋,假装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,或者可以追上去,感谢铁蛋救了我。实际上,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看看他的住处是什么模样。自从搬回旬村,我也只在自己的屋前屋后转了转,铁蛋那半边的院子从来没去过。  天气仍然很热,但有微风吹过。我在裙子上擦了擦汗湿的手,朝着铁蛋消失的方向走去。我从来没见过铁蛋打架,也没听说他和村里的人起冲突。这一次为了我破例,去谢谢他是我最起码应该做的。  铁蛋这半边的院子非常干净,角落堆积着一捆捆干草,还有长长短短的木头和木板。一辆破旧的货卡占据院墙的另一边,工具和其他设备散落在与墙一样长的工作台上。当我靠近时,听到主屋里一阵急促有力的锯木声。我不知道铁蛋平常如此还是在发泄不满,也许我应该害怕,现在进去是个很糟糕的主意。但我无法克制好奇,无法离开。  我的手贴在大门上,推开走了进去。主屋非常小,只有外屋和里屋两个房间。铁蛋在外屋的角落里,手里握着一个大铁锯,努力锯开一根大腿粗细的原木。 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,无法靠近一步,却也无法转身走出去。仿佛察觉到我的存在,他猛地停下来,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。我有些尴尬,铁蛋回屋后显然第一件事是脱汗衫。不是因为难看,恰恰相反,铁蛋赤裸的胸膛显露出发达的肌肉,汗水闪闪发光,刺人眼睛。  「莎莎?」他气喘吁吁地叫了一声。  铁蛋的眼神狂野,呼吸粗重,身体因干活而颤抖。高大的身躯,发达的肌肉,他看起来可以举起院子里的那辆小货卡,把它扔到庄稼地的另一头。铁蛋的嘴巴微微张开,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他的面容阴沉,原本黝黑的皮肤让这股阴沉更透着危险。看得出来,他非常生气,但仍然努力克制,没有将愤怒发泄在我身上。  我抬起脚步朝他走去,他似乎做好准备,双手放在臀部,背部和肩膀僵硬。当我停在他面前时,他没有直视,而是将目光瞄准地面。  「铁蛋?」他没有动,没有说话。我伸出手,碰触到了他的手臂,又叫了声:「铁蛋?」  他摇晃了下,手指下的肌肉越加绷紧,但没有抽身。他终于低声回答:「嗯?」  「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谢谢你刚才做的一切。」  铁蛋低着头,不让我看到那双漆黑的眼睛。我不假思索地抬起手,手指插入他的头发,把他的头向后仰起,需要那双眼睛落在我身上。  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,我的小腹不由打着旋下沉。我正想松开道歉,但他却偏过头,稍微靠近了一点,更加用力地压在我的手掌上。好一会儿,他抬起下巴,浓密的睫毛扬起,迎上我的目光。我的身体像经历电击,火花四溅,热量迅速在我的皮肤蔓延。  「你喜欢我的手放在你身上吗?」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,问题脱口而出。  铁蛋的呼吸变得急促,眼神里充满温柔和脆弱,让我想要给他一切,一切他以为不会拥有的东西。铁蛋的目光投向我的脖颈,宽阔的胸膛随着尖锐的吸气而膨胀。刚才黄义强扯掉了衣服上的两颗扣子,这让他非常生气,生气刚才发生过的事,生气黄义强那样强迫我。  「你想碰我吗,铁蛋?」我几乎不敢相信从我嘴里崩出来的话,但我不想收回。我想要那双巨大的手放在我身上,想要它们放在我身上已经很长时间了。  他的舌尖伸出来,滑过下唇,然后又低下头。  「你想,对吧?」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这不是躲避目光说不,而是在点头。  铁蛋坐在凳子上,我和他几乎可以平视。从他的眼中,我看到近乎天真的好奇心,极度克制的兴奋,这让我惊讶不已。  「是的,」他粗声粗气地说,脸颊竟然变红了。  不过,他没有碰我,双臂仍然放在身体两侧,手指握成拳头。我弯下身子握住他的一只手,慢慢抬起。铁蛋的手非常粗糙,而且很热,太热了,散发出掺杂着木屑的汗腥味,还有几分田野庄稼的味道,几分橄榄油肥皂的味道。我把他的手按在我的心脏上方,裙子样式非常保守,但料子却非常薄。虽然谈不上肌肤之亲,也足够让我的身体燃烧起来。  我一眼不眨盯着铁蛋,观察他的反应。铁蛋的目光锁定在他的手指上,那只手布满了裂缝和伤痕,但却非常干净,指甲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。我有些意外,也有些兴奋。  「这是你想要的吗?」我轻声问道。  他再次低下头,手指微微弯曲,目光专注、灼热。  「还要么?」  「是的。」  我并拢双腿,把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。小腹的抽动让我变得鲁莽,做出一些从来不会做的事情,说出一些从来不会说的话。铁蛋的屋子如此安静,只有我们和这一刻,即使我想停下来也停不下来。我握住他粗壮的手腕渐渐向下,直到他的手掌盖住隆起的乳房。  「你碰过女人这里吗,铁蛋?」  他下巴绷紧,然后摇了摇头。  「怎么会?」我简直不敢相信。他性格孤僻,独来独往,但他很聪明,也很帅气,而且是一个我见过的最勤奋努力的人。  他只是盯着我,没有回答。没有必要回答,我知道原因。这和村里每个人都保持距离是一样的:害怕。  我握住他的另一个手腕,放在另一边乳房上。附在他的手上,鼓励他挤压揉捏。铁蛋的手指弯曲加力,掌心抵到坚硬疼痛的乳头,我不仅呼吸困难。他也大声咽了一口口水,又发出一声饥饿而低沉的声音。  「你的手真大,用些劲儿,很舒服。」我低声说道。  铁蛋照着我说的,玩弄起我的乳房。  「感觉不错?」  「是的,」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心动魄的光芒,嘴巴微微张开:「比好还要好。」  铁蛋说得没错,然后呢?  我松开手,任他自由玩弄我的乳房。铁蛋的脸也向前凑了凑,像是想闻闻乳房的味道。我搂住他的脑袋,一把将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口。铁蛋不停用他的脸颊、鼻尖磨蹭我的乳房,反复好几次后张开嘴吃了进去。我的手绕在他的脖子上,闭起眼睛享受爆发的情欲快感。也在等着他脱掉我的裙子,和他能够赤裸相对。  然而,铁蛋并没有更多动作。我这才意识到没有我的允许,他不会越雷池半步。我暗暗好笑,低下头睁开眼,想要撤开两步,自己脱掉裙子。我却忽然发现,铁蛋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自己的裤子,一只手握着他的肉棒,合着另一只手揉捏乳房的节奏,正在上下撸管。  我没有多想,也没有说一句话,而是在他腿间跪了下来。  「让我来,」我粗声粗气地说。  铁蛋的眼睛猛得睁开,试图后退:「天啊,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」  我握住他的手指,和他一起包裹住粗大的肉棒。「让我来,」我重复道。  「莎莎,」铁蛋的身体剧烈抽动,他咬牙切齿地说:「你不应该……」  跪在他面前让我在高度上一下处于劣势,我只能使劲儿拖着他的强壮身体弯腰向前倾,才能抓住他的脖颈。我给他机会告诉我停下来,告诉我这不是他想要的。铁蛋没有,只是呆呆回望我,眼里充满欲望。  「我想让你试试这种感觉,」我松开他的脖子,让他坐直身体。双手划过他的肩头,来到胸膛。我倾身向前,嘴唇包住他平坦的棕色乳头,吮吸和舔舐。反复几次后,我降低身体,沿着他的腹肌移动。他的皮肤滚烫,还有一丝咸咸的味道。我呻吟了一声,老天,这感觉真好。  铁蛋在我的唇下颤抖,他的肉棒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,令人印象深刻。我知道我无法把肉棒全部纳入口中,但我可以让铁蛋尽量享受。我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,手指包住肿胀的底部,将肥大的红色龟头吸进嘴里。  「天哪……你在干什么……?」铁蛋喊道,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,一把推开我。  我使劲儿捏了下肉棒底部,肉棒不由自主抽搐搏动,顶端渗出亮晶晶的粘液,涂在了我的手指上。我顺着他的肉棒上下滑动,问道:「你不喜欢吗?铁蛋?」  他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着,接着发出一声喘息:「你不必这样做……天啊……太好了……」  我伸出舌头,在他的龟头顶端舔舐跳跃,然后抬头看着他。「我想要。」  我的鼻子蹭着他胯间的黑发,问道:「你想要我这么做吗?你的味道真棒。」  「为什么?」铁蛋的脆弱与不确定混合在一起,令人窒息。  我空着的那只手在他坚如磐石的大腿上上下滑动,「因为你希望我这么做。因为我非常想这么做。」  「你喜欢……我的味道?」铁蛋脸红了,声音里充满疑虑,这既让我兴奋又让我崩溃。  「是的。」我伸出舌头滑过整个棒身。铁蛋脸上的表情是我以前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,既痛苦又兴奋,也许还有一点恐惧。  我莫名地兴奋,问道:「你喜欢我吗?」  「是的,」他咆哮道。  「我也喜欢你,」接下来的话在我脑海中盘桓片刻,我几乎没有说出来,但不知怎的,我知道铁蛋需要听见。「我想让你高兴,铁蛋,你有没有想过,我们在一起?我,就这样跪在你面前吗?我曾经想过,想过好多次。」  铁蛋发出一声粗哑的呻吟,更多的润滑液从龟头渗出。「是的。」  我高兴极了,大腿因兴奋而颤抖。「只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,告诉我你需要,我就会那么做,铁蛋,我会让你喜欢这种感觉。」  铁蛋的腹肌收紧,臀部向前顶起,就像他无法控制一样。然后他低头看着我,黑色的眼睛里流淌着矛盾的情绪。但压倒一切的是热量,像火焰一样灼烧着我。  他终于张开嘴,声音因需要而刺耳,听起来像是从喉咙里扯出来一样:「莎莎……吸我的鸡巴,吸到你的小嘴里。」  「对!就这样,大声说出你想要什么!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象现在这个这样吗?」我更用力地握住他的肉棒,双手捧住下垂的睾丸,手指下的皮肤光滑而滚烫,紧贴着我的手掌。「你很大,铁蛋,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大。」  铁蛋呻吟着摇摇头,双手按在身后的架子上。「不要,别告诉我其他人的事,我不能……现在不能,就是不能……」  哦,我亲了亲又肥又大的龟头,赶紧说:「好的,不说,只有你和我。」我伸出舌头,一边品尝他的味道,一边说:「没有别人,一个人都没有,只有你和我。」  我的双手定住巨大的肉棒,然后倾身将龟头深深地吸进我的嘴里,尽我所能把肉棒吸得更深。他大喊一声,双手猛烈地敲打着两侧的墙壁,窗户都被震得嘎嘎作响。  我松开一只手,指甲划过粗壮的大腿另一侧,然后抓住肌肉发达的屁股并挤压。我退后了一点儿,充分利用舌头从头到尾舔舐棒身,房间里回荡着粗哑的呼吸声,诱人的气味越来越浓。他的目光锁定在我正在做的事情上,看着肉棒在我嘴里进进出出。我的腮帮子有些酸痛,喉咙也一阵阵犯呕,直到他的腹肌看起来像是从石头上切下来一样,大腿肌肉不停跳跃。  铁蛋猛地一缩,喉咙里发出嗷嗷叫声:「哇,莎莎……莎莎,求求你,我不行了!」  天哪,他的声音,刚刚求我的方式。我一阵性奋,仰起头伸手抓住他的一只手,从架子上扯下来放在我的后脑勺上,示意他控制速度和深度。  他的手指立刻钻进我的头发里,紧紧抓住反复抽插。我用力吸吮,随着他的节奏取悦他,与此同时在进出的瞬间向肺里输入珍贵的氧气。  「操,」铁蛋咆哮着定住身体,「我要射了……」  我静止在原地,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肉棒的悸动,接着股股精液射出,注入我的喉咙。他浑身颤抖,臀部猛烈地抽动。我呆在原地,直到咽下最后一滴精液,这才慢慢松开肉棒,伸出舌头把他舔干净。完成后,我站起来,做了我一直渴望做的事。我抬起手,捧住他的面颊,拇指抚过满是胡茬的下巴。  「你太棒了,铁蛋!」  说完,我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蛋,然后退开一步。  铁蛋的呼吸在肺部急促进出,胸膛剧烈起伏,就像刚刚从田野一端全速跑到另一端一样。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,落在我的大腿根处。我们还可以继续,让他在我身上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。然而,我对此又有些犹豫,铁蛋不是那些在酒吧喝酒寻找一夜情的男人,我对一夜情也没有一点儿兴趣。接下来如何发展,我们都得想清楚才好。  我拉着他的手使劲儿握了下,说道:「今天的事儿是我愿意的,我不期望任何回报。事情可能很快会升级,我们的关系会变得复杂,你得想一想,是否还想继续这样下去。」  他向前靠近,我的目光落在已经再次变硬的肉棒上。天啊!  「你想要更多,你知道我在哪里。」我向铁蛋微微一笑,「但是,如果你不这样做呢,也别往心里去。我不会打扰你,我们会像以前一样生活,忘记这件事,就像从未发生过。」  我讨厌这个可能性,非常讨厌。虽然话是我说的,但我根本不确定是否该相信。然而,我也不想强迫铁蛋做任何事情。  我走了出去,关上身后的房门。赞(21)